【初富】Red Dragon

代 @毒品调查科防弹背心 发的


原作:赌场风云

CP:乔正初X张来富

说明:Restraining order番外二




拉斯维加斯的新赌场还没奠基,蓝小茵就遇到了麻烦。

美方的几个股东坚持不同意她提议的名字,他们固执的像是戴在胸口的家族徽章镶嵌的钻石,蓝小茵花了那么多时间,费了许多口舌,还是无法说服他们。要不是这些人的投资对于赌场来说真的很重要,蓝小茵几乎要翻脸。

 

“顽固的美国佬。”

第若干次股东会后她一阵风似的往外走,多一分钟也不想待,齐欢畅跟在她身后,笑着听她抱怨。

“你要理解,毕竟在他们的神话里,龙并不是什么好角色。”

蓝小茵停下转身,耳环上的宝石撞在一起,叮当有声。

“阿畅,那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说实话。”

齐欢畅按了电梯,笑着说:

“好,很好啊,你说好就好,是吧欢乐?”

和他们走在一起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嗯了一声。

蓝小茵咬了咬牙:

“如果连名字都不能做主,可以预想以后赌场的经营我们实际能掌控多少,”她恨恨的说,“他们就是看不起我,总觉得一个女人成不了大事。”

“这倒是,”齐欢畅点点头,正好电梯也到了,“所以你不打算妥协?”

“当然不,”蓝小茵踩着高跟鞋一脚迈进去,秘书和齐欢畅他们跟在身后站进电梯,她看着缓缓合拢的电梯门缝隙里,朝他们走过来的那些趾高气昂的股东们,坚决的说,“我就要用这个名字,红龙,会成为维加斯最好的赌场。”

 

蓝小茵同样很固执,只是她自己大概没发觉,而且她做事有那么点不择手段。这话更没人敢对她说,就连她公公也只是偶尔在和齐欢畅兄弟喝酒的时候悄悄的念叨几句。

“女人啊,就是太要强了,又记仇,”老头子贴着齐欢畅的耳朵说,“你看当年那个人对她说了那么一句话,她记恨了多久。”

齐欢畅脸色变了一变,那个名字和那个人,他完全不想想起来,他偷眼看了看齐欢乐,他在远处的吧台,盯着一杯红酒发呆。

“算了,卓先生,小茵她做的很好。”

他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好像酒精能把因为他提起那个人带来的不舒服都压下去。

“她是做的很好,我知道的,”老头子叹了口气,远处蓝小茵正和博彩业协会的人交头谈笑,他们那边发出一阵笑声,“她很不容易,真希望我儿子还在。”

齐欢畅也看过去,看到蓝小茵挽着市长助理的胳膊走到齐欢乐身边,他站起身和他们交谈,离得太远听不到谈话内容,但看得出蓝小茵正把他介绍给那些人。

“欢乐是个好孩子,”卓一夫低声说,他看着齐欢畅,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后要靠你们兄弟多帮忙了。”

“放心,我们会的。”

 

齐欢畅果然给蓝小茵找到了解决赌场名字的办法。

下一次的股东会上,齐欢畅拿着一本书,给在场的股东们讲了个东方的传说。

“在中国的古代,曾经有过一个辉煌的城邦,那里遍地金银珠宝,物产丰美。人们生活宁静富庶,与世无争,无忧无虑。但是他们的幸福引来了邻国的妒忌,国王命大军踏遍那座美丽的城邦,瑰丽的建筑变成焦土,快乐的人们血流成河。兵士们收集了皇宫里所有的宝藏,装满了三百辆马车。回国路上,因为车子太过沉重,车轮深深陷入大路上的泥土,马儿走不动,他们拼命的挥舞皮鞭,一下下抽打在马背上。

那座城市守护者是条龙,珠宝来自他的呼吸,金银是他脱落换下的鳞片。他原本在那片国土下安静的沉睡,直到国民的血渗入土地,染红了他的每片鳞甲,宫殿熊熊燃烧,烈焰烧到了他的胡须,他才愤怒的醒来。但为时已晚,城邦已经被毁。

他腾云驾雾,很快赶上了伤害他的土地的邻国军队。

军队正在忙着把大车从泥土中弄出来,从宫殿里抢走的珠宝上还带着王子们英勇迎战保护国家的鲜血,那些血彻底激怒了龙。

他卷起飓风,降下雷电,把侵略者统统烧成灰烬。

但是他的城市也已经毁了,龙看着那些珠宝金银,张开大口把他们吞进肚子。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臣民,那些信奉他的人们,他更恨那些财宝给人们带来了厄运,自责沉重的压在他身上。

龙躲进山林,从此他屏住呼吸,把散落的鳞片收集在自己的身下,他不再把财富轻易给任何人。不但如此,他还吞噬人们身上值钱的宝贝。

人们传说那座红色的山里有着无数的珍宝,被一条红色的巨龙看守,只要能够战胜他,他会带给你堪与整个国家匹敌的财富。”

“所以在东方,红龙是财富的创造者和守护者,这是多么美好的寓意,”齐欢畅放下书,大声的说,“而且考虑到我们的赌场未来的高端客户主要面对的是来自亚洲的顶级富豪们,我认为这个名字非常吉利,而且有吸引力。”

股东们听的面面相觑,东方在他们心中始终神秘莫测。齐欢畅清了清嗓子,看准机会,乘热打铁。

“那么我们重新投票,同意新赌场使用‘红龙’这个名字的请举手。”

 

晚上蓝小茵请他们在凯撒皇宫吃饭。

“谢谢,阿畅,没想到你这么会编故事。”

蓝小茵举杯敬酒,齐欢畅喝了一口,一本正经说:

“可不是我编的,这个真的是传说来的。”

“随便吧,”蓝小茵挥挥手,无所谓的说,“只要能战胜他们口中那部恐怖小说就行,我再也不想和他们讨论这个话题了。”

蓝小茵多喝了几杯,她压力大,之前已经有了酗酒的症状,只是在家医生管的严,齐欢畅这样的老朋友也关心她身体,从不给她纵情畅饮的机会。她偷偷藏在柜子里的酒也被公公和管家换成了维他命饮料,这次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她根本不会放过。

“少喝,少喝。”

齐欢畅从她手里拿下喝了一半的烈酒,塞给她李青云递来的果汁。

“今天我们要庆祝,青云,你也陪我喝点。”

她面颊微红,笑着说。

李青云摇摇头,夹了菜心放在齐欢畅盘子里。

“你们几个,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看阿畅,”她说着捏了捏齐欢畅的肚子,齐欢畅笑着躲开,“太拼可不行。”

“欢乐啊,试试这的马拉糕。”齐欢畅拿着小蒸笼放在他面前,他一直默默的吃着面前几样东西,好像今天所有的喜事都和他无关。

“哦。”

听到齐欢畅这样说他也只是动了动筷子,从蒸笼里夹出一块,塞进嘴里。凯撒皇宫酒店的中餐大厨是地道的香港人,整个后厨班子也都是华裔,相对来说中餐已经做的很道地了。但从齐欢乐的脸上看不出这一点。事实上到美国这么久,他吃任何东西都是这样。

曾经一瓶汽水都能笑的开心的年轻人好像留在了终年炎热的马尼拉,从来没有和他们一起登上来美国的飞机。

齐欢畅脸色有点暗淡,他也不知道如何能让他开心起来。

也许等到赌场开业,他重新回到他的舞台情况会有好转。

这是他最后的指望了。

 

在一个黄道吉日,红龙赌场的建设破土动工了。

齐欢畅要留在维加斯负责赌场营建,蓝小茵总有参加不完的派对和应酬,维加斯这个地方和澳门或是马尼拉比起来,优点是规矩得多,缺点是规矩太多。

每个部门都要打点,从国税局到警察局,从治安长官到博彩联合会巡查员,他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去照顾齐欢乐。好在他是个成年人,而且很聪明,足以应付他需要面对的所有挑战:

一场又一场的牌王赛。

赌城里的新赌场要想一炮打响,光是靠名字背后的一个传说可不够。

每个人都知道靠赌发不了财,可是他们愿意走进来,是为了这里能提供别的地方提供不了的刺激和挑战。

齐欢乐必须要成为这些挑战中最难战胜的。

蓝小茵给他派了几个出色的助理,他们职业又敬业,就像日程表上精确到分钟的行程一样精准。连日常饮食都有人替他搭配,确保红龙最重要的一个齿轮运转无误。

他在欧洲的几个比赛上都拿到了很好的成绩。不是每次都是第一,没人能每次都第一,有的时候,能输给某个人也是莫大的荣誉。

Dominic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现今赌场界的传说。

二十多年前,他十八岁就已经在维加斯世界牌王比赛上崭露头角,从那时起他就鲜有败绩。业界评价说这个意大利人有双没人能看透的眼睛,他的脸像是大理石雕刻,不会在牌桌上露出任何不应该有的表情,而且他的沉稳超乎年龄和正常人的想象。

齐欢乐在马德里皇家赌场的慈善大赛决赛里遇到了他。

梭哈仍然是牌王赛的保留项目,这种玩法特别考验参赛者洞察对方和利用局势的能力。而且这场比赛也是他参加的种种积分赛里分量极重的一场,那天蓝小茵特地飞到现场给他加油助阵。

“没关系,欢乐,输给他仍然是世界第二。”

她笑着说。

这不算泄气的话,能和Dominic坐在同一张牌桌上已经足够在很多地方炫耀了。

齐欢乐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蓝小茵看着他的领结,有些歪了,抬手想帮他整理一下,还没碰到他的领子,他已经侧身躲过去。

“我自己来可以了。”

齐欢乐的声音和当初的张来富一样柔软,只是没了温度。蓝小茵自我开解的想,这样很好,对于在赌场和牌桌上生活的人来说,感情太丰富没什么好处。但她忍不住去想从前那个张来富,那张温柔羞赧的笑脸总是连带有关那个人的回忆一起,时不时的出现在脑子里。

齐欢乐对着休息室的镜子理好了领结,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在丝缎的边缘流连停滞,蓝小茵怕他是压力太大,站在他身后,对着镜子里的那个年轻人笑:

“别紧张,欢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不是还不够好?”

齐欢乐突然轻轻的问。蓝小茵愣了一下,她第一反应是这句话并不需要她回答。

可是这间休息室里哪还有第三个人呢?蓝小茵暗自反省是不是来的路上在礼宾车里多喝的两杯威士忌起了不好的作用,按着他的肩膀说:

“够了,真的已经很好了。”

这次齐欢乐没有抗拒,他从镜子里看着她,又垂下了眼皮。

“谢谢,小茵姐。”

 

他不出意外的输给了Dominic。

比赛结束的时候那个男人主动和他握手,他也笑着回礼。牌王竟然带着罕见的微笑,拉着他的手,侧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Dominic向来冷峻少言,这一举动使得周围闪光灯瞬间爆炸,点燃现场。

那张他们交头倾谈的照片后来被刊登在很多业界网站和杂志的封面,标题从“新星升起”到“冰人之笑”不一而足,但所有报道的共同点就是大家对他们的交谈内容都十分好奇。

“他和你说了什么?”

除了记者们,蓝小茵恐怕是第一个问的人。

开往机场的路畅通无阻,礼宾车行驶的平稳安静。车厢里响着轻柔的音乐,齐欢乐喜欢的。对蓝小茵的问题,他和之前面对媒体的问话时一样默不作声。

“说起来他竟然会笑,已经很神奇了,”蓝小茵又喝了一口香槟,手里是齐欢乐的奖杯,奖杯座上镌刻着齐欢乐的名字,“欢乐,和小茵姐说,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差点就输给我了,”齐欢乐终于开口,他的声音竟然有点发颤,好像才开始后怕,“他说他差点就被我骗过了。”

蓝小茵抬起眼睛看他表示理解和遗憾:

“最后那把牌是很可惜,如果他没有识破你的底牌并不是同花,也许你会成为近五年来第一个赢他的人。”

“之前有人赢过他的,是不是!”

齐欢乐突然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蓝小茵吓了一跳,手中酒杯里的酒差点洒出来。

“当然有,没人是全胜的。”她很快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的说,“人总会输的。”

齐欢乐重新沉默了,他缩在黑灰色的座椅里,就像是深深陷入了泥沼。

车子开进机场,停在尾翼上有条红色盘龙的私人飞机旁边,蓝小茵才松了一口气。就在她要打开车门的时候,齐欢乐突然说:

“他说我很像曾经赢他的人。”

他抬起眼睛,车厢内幽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

“他说我很像他,要不是他曾经输给他,知道我的表情代表什么,那么这次一定也会输给我。”

蓝小茵僵硬的笑了:

“你不像,你比他帅多了。”

齐欢乐好像没听到她刻意的玩笑,看着自己抓着膝盖,仍在发抖的手掌,轻声说:

“可是他不让我说是他的徒弟,我没有告诉他。”

 

红龙选在平安夜当天开业,不用查历书,就因为那年的圣诞节有全美五十年来最激烈的一场拳王赛。那可是大日子,全维加斯的酒店在半年前都订满了,包括计划在年底开业的红龙。

这种时机不能错过,新的赌场总需要噱头,除了会有维加斯建成以来最璀璨的烟火秀之外,还需要点其他的。

比如狂欢夜的狂欢。

齐欢畅一直负责赌场营建,劳心劳力,到了可以开张剪彩那天,竟然也可以穿上小了两个码的西装。

李青云一边给他搭配领带和袖扣,一边开心的说:

“这样多好,又帅,又健康了。”

她就担心他的身体,他们的工作看似风光,实际上大量的透支着体力和精力,她盯着齐欢畅的饮食和锻炼,生怕他哪天会不支倒下。

之前要给欢乐做肝脏移植的时候检查出的数据她想想都害怕。

再好的将来,首先要活着,才能看到。她之前也是个晨昏颠倒的赌徒,被那根刺激的线吊着,整个人好像从来没有落到过地上,即使和那个人交往的时候,也是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

比任何一把未知输赢的牌还要刺激。

可现在她只想要踏踏实实的幸福。

一家人平安健康就够了。

齐欢畅对着镜子照了照,里面的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虽然这两年他生出了些白头发,但东方人原本相比就不显年纪,他的圆脸看起来更是年轻。

之前市长还一直问他保养的方子,他让青云写了份汤谱给他家的厨师。

“是很好。”

他满意的说。

今天是赌场开业,任何地方都不能出纰漏,不光是为了蓝小茵,也是为了他们自己。这是他们共同的心血和努力,也是欢乐重新开始的地方。

他心里总存着幻想,新的赌场,新的开始,奥利司和过去的一切,都会随着今天他们剪断的金色缎带,一起落入尘土,彻底的被遗忘。

“去看看欢乐准备的怎么样。”

他对妻子说,李青云把挑好的袖扣放在他手边,点点头走了出去。

 

齐欢乐准备的很好,蓝小茵给他安排的助理相当出色。

每个细节都是该有的样子,从整齐的发梢,到没有折痕的裤脚,从光亮的正装皮鞋,到精致的领口,他穿好站在那,就像是最有吸引力的对手。

一个好的赌徒就应该这样一丝不苟,品味好的让人咂舌。

至于他实际是什么样,其实没什么人关心。只要在牌桌对面是这样的对手,有钱人就愿意兑换足够的筹码,买下和他对赌的资格。

李青云在门口看着他,刚要开口叫他,蓝小茵从后面碰了她的手臂。

“别吵他。”

她轻声说。

李青云回头看着同样盛装的赌场主人,和她退到走廊对面。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蓝小茵拉着她的手说,“虽然我知道我们这样的朋友不需要说谢谢,但是我还是要说……”

“既然都知道不需要,就不用说了,”李青云对她笑,她才是最辛苦的一个,从澳门到维加斯,建立自己的赌场帝国,一个女人要经历怎样的风浪,她一直看在眼里,而在异国——不管待了多久,这里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异国——有个多年的老友同乡真的比什么都重要,“要说谢谢还不如留在酒会上和我们喝两杯。”

她说完蓝小茵也笑了,她的嘴唇精心涂抹了艳丽的大红,中国传统中吉祥的红色,那笑容就看起来也格外醒目。

“欢乐交代了说不要吵他……”她说话的时候从半掩的门缝看进去,那个年轻人还是在沙发上坐着没有动,“晚上是他的首场,我们不要打扰他。”

李青云理解的点头,对于上赌桌之前的仪式,赌徒们各有各的偏好,齐欢乐想要安静的一个人待着只是相对来说太正常的一种。

走廊里,穿着簇新制服的侍者捧着托盘小跑经过,匆忙的和她们点头示意,李青云看看手表,开业酒会就要开始了。

“天哪我有点紧张。”

蓝小茵大口的喘气,垂在胸口的硕大宝石项链剧烈的起伏,李青云忍不住笑了:

“怎么现在你才紧张,不会有事的,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她拍拍她的手背,“听说你请了最好的粤菜厨师,比凯撒的还要正宗。”

 

剪彩仪式到开业酒会都很成功,红龙赌场的整个外墙被激光渲染出了巨大的图案,彷如浓郁的红色丝绸缓缓落下,露出壮美的建筑。

连百丽宫酒店门前的喷泉都特地换上了红色的主题,烈焰般的喷泉随着音乐高低起伏,烟火在赌场上空炸开,落下漫天金光,好像神秘的财富终于现身于此,人们鼓掌欢呼,惊叹不已。

那一晚,整个维加斯是红色的。

蓝小茵竟然没有喝醉,这归功于她常年偷偷摸摸锻炼出的酒量。不少从澳门和菲律宾专程赶来捧场的业界同仁都对她的心血赞不绝口,纷纷预祝她在维加斯给华人添上新的记录。

红龙的VIP房在赌场最顶层,当晚只对赌城最老资格的富豪们开放。

Sam Wilson是赌城最早三座赌场之一的创始人,他已经很久不玩牌,今天也只是选择在一旁观战。两局牌结束他起身走向牌桌,坐在其中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我只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好的底牌。”

他笑着对齐欢乐说。

齐欢乐回以最适合的笑容,他嘴角的弧度上扬,连带脸上每条应该用到的肌肉,让那个表情无可挑剔。

“要赢并不是常常有好的底牌,”他回答的不卑不亢,“欢迎您加入。”

蓝小茵看着Sam在牌局落下筹码,兴奋的抓紧身边的齐欢畅。

“你看到了吗,阿畅,你看到了吗!”

她压着声音尖叫,齐欢畅比她还得意。

“当然,那是我弟弟。”

他高高的抬起下巴,满心欢喜。

那个自信的齐欢乐,回来了。

 

没完没了的亲吻脸颊,握手,不轻不重的拥抱,一辆辆名贵的车子从专门的通道直接开上地面。终于送走了所有的贵客,顶层VIP房彻底安静下来。

蓝小茵站在电梯里脱了高跟鞋,她撑着扶手栏杆弯腰揉揉自己肿胀的脚踝,从透明的电梯外厢看出去,维加斯美丽的像是传说中的藏宝之地。车灯在弗拉明戈大道流淌成金色的河,埃菲尔铁塔和金字塔并肩,恍如幻境。

只有一部电梯通往顶层,电梯门打开,没有了人声鼎沸和纸醉金迷,这一层就像是座孤岛,安静的飘在这个浮华的城市上空。

她踩在上好的羊毛地毯上,隔着丝袜每根脚趾都感到酥麻,被昂贵的鞋子和礼服,还有那些客套的用词,规范的举动束缚了一天,现在总算彻底放松了。

顶层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牌桌轮盘等赌场用具,另一半是个酒廊,藏酒丰富的在维加斯也数得上。蓝小茵只是想在顶层的吧台给自己弄杯东西喝,但她走出电梯,就发现赌桌那边还亮着灯。

VIP楼层的打扫有专门的人,他们训练有素,行动很快,通常在凌晨五六点出现在这里。因为没人预知那些有各种嗜好的贵客会玩到几点,也许通宵达旦。但今天蓝小茵可以肯定,她安排了他们第二天过来。

而牌桌那边也只亮了一部分灯,她朝着有光的地方走,绕过一长排紫檀屏风,就看到了有人坐在牌桌旁。

那是齐欢乐,从背影就看得出,可是她突然又不敢肯定,因为那个背影佝偻着,看上去沮丧颓唐,如同丧家之犬。

而齐欢乐刚刚让维加斯发出赞叹。

蓝小茵轻手轻脚的靠近,绕到了牌桌侧面的沙发外侧,远远的站着。这里她已经能够看到那个人的侧脸。

齐欢乐坐在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牌桌。

牌桌的羊皮边缘让蓝小茵无法看到他在看什么,但牌桌上只有最后一局的纸牌和筹码,还会有什么呢。

难道那个人会出现在牌桌中央吗?

她为自己的奇想感到好笑,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酒精在这个时候跑进血液,沿着血管涌上脑袋,蓝小茵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比脚踝还要胀痛,就要挤出眼泪来。

她忙抬手擦了擦眼角。

而齐欢乐好像对她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或者他完全不在意,只是盯着牌桌。

灯光从头顶倾泻,落在他的发顶,肩膀,和摊着的手臂,给他的上半身镀上一圈惨淡的金光,他的脸藏在那些光带来的阴影里,倒是什么表情也看不出。

终于齐欢乐站起身,蓝小茵想,自己在旁窥视总是不好的,正要张口叫他,只见他弯下腰,两只手伸向前方,从牌桌上拢起一些东西。

是一副牌。

他把那些牌放在手中交叠整理的时候,蓝小茵终于看清楚了。

齐欢乐默默的洗牌,他的动作娴熟流畅,曾经他是奥利司最好的荷官,这些基本的功夫,他从来都没有疏漏过。纸牌在他手指间舞蹈,发出轻微悦耳的声音,赌场中到处是这样的声音,但在这无人空旷的牌室,这样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把牌洗了几次,在自己的面前轻轻推开。

蓝小茵踮起脚,看到那些纸牌在他面前展开了个完美的弧形。

齐欢乐给自己和对面发牌,第二张牌亮出来,他看了看,抬起头笑了:

“师父,你说话。”

 

蓝小茵拎着裙角蹑手蹑脚的走了。那五个字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她顿时酒醒,意识到自己做的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不光是自己,包括齐欢畅和李青云,他们这些打着爱的大旗蒙住眼睛的人,相信时间和距离能够冲淡一切,抹平一切,不管承认与否,他们都在逃避那个人,和那段过去。

真是自欺欺人的可笑。

张来富变成了齐欢乐,在红龙少有人知道他曾经的姓名和过去。而他看起来除了沉默也并无异样。好在沉默也是成长的一种,所以他们选择无视,至少假装太平。

但他从来没忘记过,蓝小茵几乎是逃进电梯,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齐欢畅,他那么紧张自己的弟弟,齐欢乐到了美国从没提起过那个名字,如果告诉他,他会不会用正确方式和他好好谈谈。

又或者无法原谅乔正初的人根本就只有齐欢畅一人而已?

蓝小茵问自己,你原谅他了吗?说你是烂泥的男人,曾经利用你年轻莽撞的感情,去肆意伤害其他人的男人,你原谅他了吗?

赌场外墙的玻璃幕上演着光影勾勒的童话,那条红龙翻涌着从崇山峻岭中腾起,带着珍宝落在屋顶,从这部电梯的外壁可以看到龙硕大明亮的眼睛。

蓝小茵剧烈的呕吐起来。

 

第二天她还是很早起来,花时间把自己收拾的光鲜明艳,维加斯就是这样,不管夜里你经历了什么,这个城市只对准备好的人露出笑脸。

那些发生在维加斯的,留在维加斯。

生活还是要继续。

赌场一楼二楼的大厅里都是最先进的老虎机和其他赌博游戏,生意好的很,扑克牌区的荷官们都带着训练有素的笑容,派牌收注,赌场就像一头巨大的龙,吞噬财富,粉碎梦想,偶尔创造奇迹。

但那偶尔的奇迹已经足以让普通人趋之若骛。

蓝小茵看了眼秘书送上的行程,下午她要去东海岸做宣传,上飞机之前,她还有时间和齐欢畅兄弟中的一个谈谈。

“欢乐,我找你是想和你谈谈你昨晚在VIP房留下的事。”

这样说太直接了,显然不行,蓝小茵在自己办公室脱了鞋,撑着额头想。

“阿乐,新环境还适应吗?”

这样也不行,太生疏太虚伪了。

“欢乐,你还想着他吗?”

这还用问吗?

蓝小茵愤恨的拉开办公桌最下面一格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扣着放的相框,对照片上的男人怒目相向。

她很爱自己的丈夫,但对他,则是另外一种感情。

这男人和自己所有和青春有关的回忆连在一起,没人能割舍自己的青春。

而他也和齐欢畅,或是张来富的青春连在一起,蓝小茵颓然的倒在椅子里,正好办公室的门开了。

“小茵姐,你找我?”

齐欢乐只穿了T恤和舒服的长裤,头发也没有用发蜡打理,柔软的垂在头上,看上去还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

但他的眼神装备着层层装甲,即使他面前不是赌桌,桌子对面也不是对手,他的眼神也是那样。

好像被冻住的湖水,冰冷坚硬,深不见底。

蓝小茵忙把相框扣在桌面上。

“是的,欢乐,过来坐下说。”

好在对她来说微笑也是一种技能,她笑着朝他招手,秘书为他们关上了大门。

“其实我找你来,是……”

蓝小茵还没想好到底怎么说,齐欢乐已经开口:

“昨天的事不会影响我的工作。”

他像是一早就知道她的目的,平静的很。

蓝小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没有接话,齐欢乐垂着眼皮不看她:

“但是希望你不要告诉畅哥,我不想听他说关于他的坏话。”

“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想听到。”

他补充了一句,才抬起头,目光落在蓝小茵身上,让她不由的想退缩。

“行吗,小茵姐?”

蓝小茵只能点头。

 

红龙的生意很好,第一个季度的财务报告已经让所有投资人都露出了少有的笑脸,年底的董事会上更是一片喜乐祥和。

“原来中国的龙这么幸运,”其中一个人说,好像忘了自己正是当初反对这个名字的声音中最响的那个,“看来我应该给自己家里也摆几尊龙的雕像。”

他看着身边的齐欢畅,好像他们是多年好友一样拍他的肩膀:

“齐,下次帮我从中国带一个,你说的那种红龙,不要我们商店的那些,要原始的红龙。”

齐欢畅心想一个编出来的传说哪有原始的雕像,不过还是打着哈哈满口应承。

赌场也制作了好多红龙的吉祥物玩偶,桌面的摆设和卡通的靠枕都有,还有文具徽章等等,都放在纪念品商店,出售给游客,或是赠送给输了大钱的赌客。

齐欢乐也功不可没,一家赌场维护顶级客户们,靠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而齐欢乐无疑是各中翘楚,他的年轻,沉默,神秘,已经在众多高级赌场经理中显得突出,加上他在红龙从没输过,更让那些在自己的领域功成名就的人们有了挑战的动力。

即使是输,输给这样的人,人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难堪。

在红龙他拥有和齐欢畅一样多的股份,可他从来不在董事会上发言,不管讨论什么,他只是安静的坐着。

李青云和蓝小茵聊过,他在家倒是说话,但也多数是齐欢畅问一句他答一句,好在齐欢畅已经习惯了之前那个自闭症的来富,现在这样的弟弟,对他来说简直已经算得上完美。

“照这样的进度我们的第二家赌场在明年上半年就可以投入建设。”

蓝小茵最后总结,大家送上掌声,为她的成功,也为了自己银行账户上多出的零。

 

百丽宫酒店门口的喷泉表演每周换一次歌曲,从那次董事会开始,大概换了第三十次,蓝小茵从欧洲回来路过,正好听到一首自己很爱听的曲子,特地让司机放慢了车速。

那时她和先夫刚刚认识,那个男人温柔浪漫,又能给她安全感,她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求婚时餐厅就演奏着这首曲子。

蓝小茵趴在车窗上,乐声伴着水声在天空画出华美的图案,她忍不住微笑,好像看到那时的自己,捂着嘴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给自己戴上戒指。

也许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真正的爱上他,她爱上的只是他的爱,就像在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爱上了张温暖的毯子。

那是什么时候真正爱上自己的丈夫的呢,蓝小茵记不清了,也许是在他对自己每次的计划都投来欣赏的眼神的时候,也许是他全力支持自己实现梦想的时候,也许是他在她失败之后,仍然给予信任和肯定的时候。

他让她变成了自己一直想要成为的样子。

可能就是在那一刻,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即使现在他不在了,她也还是那个她心里最满意的蓝小茵。

她靠回座椅,发髻挽的死板,靠在椅背上有些不舒服,她索性拆下别针,散开头发。音乐声没有停,她轻声的跟着哼唱。

“you know I can’t smile without you,I can’t smile without you...”

 

赌场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刚到的一批观光客挤在大堂,乱哄哄的。保安护送着担架从门里飞快的往外冲。

她急忙下车,看到齐欢畅满头是汗,跟着护士和担架跑出来。

“阿畅,怎么了?”

她顾不上风度和优雅,隔着人群喊。

他们中间隔着太多人,齐欢畅听到声音,抬起头只能看到她抬起的手。

“欢乐出事了!”

他的声音沙哑,在喧闹的人声中不好分辨,好在熟悉的中文在一片英语里显得特别突出。

保镖帮她分开人群,她挤到救护车前面的时候担架已经上了车。她拉住就要跟着上车的齐欢畅,说:

“我和你一起去。”

 

齐欢乐对她来说不止是个生意上的好帮手,或者一个好友的弟弟,她心里对他一直有着不能对人启齿的情绪。

好奇,妒忌,还有很多。这些情绪被很好的控制在她作为姐姐,或是合伙人的表情之下,但有些时候他们还是会涌出来,生出眼睛耳朵,探寻着想知道的答案。

关心和喜爱都是真的,可是她仍然忍不住想知道,这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吸引那个人的地方。

他那么精于计算,一片肝脏的价值,已经不是用昂贵可以形容的了。

齐欢乐躺在救护车里,安全带把他固定在担架上,他的面色枯槁,在车厢惨白的灯光下看起来更加糟糕,像是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消失了,换成了浑浊的污水,在静脉动脉里肆意流淌。齐欢畅紧紧拉着弟弟的手,但他的手指并没有回应他的力道,只是松垮的被他攥着,如同一把枯枝。

蓝小茵看着齐欢畅满头是汗的喃喃祈祷,从黄大仙到耶稣基督,他能想到的所有神明都被他拜了一遍,求了一遍。也许人在绝望的时候就特别盼望奇迹。

好在她还冷静,急救车上的医生在和医院联系,初步判断齐欢乐是因为肝脏衰竭造成的昏迷,除了马上换到健康的肝脏,其他所有祷告都是徒劳。

她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

 

肝脏确实是有价值的,生命也是。

她没有做违法的事,这个行业不允许任何丑闻,但是她有很好的律师,说服了一个即将做肝脏移植手术的人放弃了自己的希望。

代价是一张数字惊人的支票。

原本肝脏移植患者的寿命就不会太久,一个背着大额离婚赡养费的单身男人,选择放弃移植后未知的几年寿命,给自己的儿子换成一份足够支付任何常青藤联盟名校学费的信托基金,怎么算都是值得的。

齐欢乐的手术很成功,原本那块属于那个人的肝脏被取了出来,换入一片干净的,富有生命力的新肝脏。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齐欢畅听到他笑着宣布手术的结果以后,一个中年男人,也算事业有成,就那么抱着医生大哭的像个孩子。

是因为齐欢乐终于得救了,还是因为他终于彻底摆脱了那个人留在他身体里的束缚?

蓝小茵擦掉了眼泪。

 

可是齐欢乐没有醒。

身体的检查各项指数都在慢慢恢复,但他就是不肯睁开眼睛。

医生说是肝衰竭对大脑造成了损伤,也许会昏迷一阵,也许永远不会醒来。

他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蓝小茵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医护人员和设备,他们让他睡的安稳宁静,如果忽略房间里高高低低的呼吸机,监控仪,他看起来就是在睡觉。

也许还做着一个美丽的长梦。

红龙的生意还要继续,蓝小茵给了齐欢畅假期,但是有些需要他的场合,她也必须把他从病房里拉出来,塞进精致的套装,再推到车子里。

“欢乐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她一次次的这样和他说,齐欢畅也需要听到这样的鼓励。

VIP客人们也对这个值得尊敬和喜爱的年轻人送上了祝福,鲜花和礼物流水一样的送到齐欢乐的病房。

更多的是实际的帮助,Sam从华盛顿找来了参议员的私人医生,蓝小茵还让人从大陆请了些给要员提供中医针灸保健的神人,不知道到底是西医还是中医起了作用,谢天谢地的是,齐欢乐在昏迷的第四周醒过来了。

 

检查那天所有人都聚在医院,齐欢畅太紧张了,医生不得不安排他去旁边吸氧,可是他又抱着氧气跑回来,后面跟着李青云和两个护士。

终于他们等到了结果。

一切正常,马上就可以出院。

齐欢畅扔掉氧气罩跳的好高。

蓝小茵和李青云一起笑。不过蓝小茵顺便笑了齐欢畅跳起来那个姿势,她偷偷和李青云交换眼神,发现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

这值得整个红龙庆祝,因为他住院关闭的VIP房当晚装饰的灿烂喜乐,那些昂贵的紫檀和黄花梨椅子上撤下了高雅奢华的中国丝绸垫子,换了绚烂的人造毛皮,蓝小茵想用所有年轻又欢乐的派对元素塞满红龙顶层,把之前因齐欢乐晕倒带来的阴云全部赶出去。

 

主角被簇拥着登场,齐欢乐穿着合身的手工西装,和齐欢畅一起走进来。

“你没事太好了。”

那些曾经和他对赌过的客人过去热情的拥抱他,蓝小茵端着酒杯在房间另一头应付新来的贵宾,虽然她很想过去加入拥抱的队伍,但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齐欢畅看到了她,她举杯示意,齐欢畅脸上绽开笑容,齐欢乐仍然被人群包围着,除了他的对手,还有些年轻美丽的爱慕者。

她摆脱了应酬,朝他们两个走过去。

“欢乐,欢迎回到你的主场。”

她站在台阶上敲响了香槟杯,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一起为年轻的牌王举杯。

齐欢乐笑着,一一还礼。

蓝小茵站在高一些的地方,看着他自如运用笑脸,突然心底生出了躁动的不安,如同腐败的食物,在胃里翻腾。

这不是齐欢乐。

这念头在她脑子里狂暴的闪着,比大厅正中的复古镭射灯还要耀眼,她忽视不了。

他和之前那个沉默的齐欢乐太不一样了。

蓝小茵惊惶的差点踩不稳细细的高跟,她几乎踉跄的朝他们走过去。

“欢乐?”

她拉住他的手腕。

“小茵姐,怎么了?”

那个年轻人温和的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根本不是齐欢乐。

蓝小茵浑身像是被浸入了冷水,鸡皮疙瘩层层的从背后泛起,一直到她的手臂。

为什么阿畅和青云没有发现异样?蓝小茵仓皇的寻找旧友,这不是齐欢乐,而认识这个人的,目前在场的,除了她,就只有他们两夫妇。

齐欢乐——不管他到底是谁——好像也和他一起寻找着什么人,他的眼睛在衣香鬓影的人群中扫过,终于失望晕染填满了他深色的眼珠。

“小茵姐,”这次他拉住她,蓝小茵连逃开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僵硬的转身看着他,她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她最害怕听到的句子,“师父怎么没来?”

 

齐欢畅的酒杯掉在地上,他刚巧走到他们两个身边,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跟在他身后的李青云也听到了他说的话。这是句中文,不可能听错的。

蓝小茵抢在齐欢畅说出任何可能破坏派对氛围的话之前按住了他。

“阿富,”她脱口而出喊了这个和那人一起被封存的名字,而齐欢乐并没有任何异样,“你师父他有事,暂时不能过来。”

也许女人们的直觉是一样的,李青云也顿时明白现在的状况,她和她一起拉住了齐欢畅。

“哦,”张来富——此时他们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蓝小茵的判断没错,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他不再是之前那个齐欢乐,他是张来富——低落的回答,“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师父。”

音乐声没有停,只有他们附近的人从他们僵硬的肢体,不自然的神情察觉了些许异样,更多的人还在享受香槟,鱼子酱,和从红龙顶层看下去,赌城美丽的夜景。

 

派对之后VIP房的开放日仍然无限延期。

齐欢乐,欢畅固执的这样叫他,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他们去看了几个脑科专家,得到的结果都差不多。

因为肝衰竭造成的脑损伤不可逆。

不过好消息是除了记忆缺失,似乎其他都还好。

至少暂时还好。

 

红龙的第二家赌场建好是一年后的事,这一间比之前的还要豪华,顶层用了通体落地的玻璃装饰,站在露台上,整个维加斯的财富都仿佛踩在脚下。

齐欢乐也参加了开幕剪彩仪式,他正式的回到赌场,暂时作为高级经理管理普通VIP楼层。齐欢畅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李青云抱怨他太不放心了,这样也许会造成反效果。

“我不会让他再受到伤害了。”

齐欢畅气呼呼的说。

谈到弟弟的话题他总是这样。蓝小茵在开会的时候看着窗外无云的天空走神,沙漠地带高温干燥,天空清澈的不像话,偶尔有大亨的私人飞机,或是飞艇带着广告牌从上面缓缓掠过,看起来让人想睡觉。

每间赌场里都聚集着执迷的赌徒,他们也身在其中。

齐欢畅不肯原谅的人,也许是他自己。在这个城市弄丢了自己的弟弟,毁掉了一个和睦的家庭是他无法放下的包袱,他看上去总是笑,经常劝蓝小茵要放宽心,但是他自己的心里扎着一根刺,从来不肯拔出来。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为了年轻时候的一句话记恨了这么多年,蓝小茵突然想,自己这么想要成功,和乔正初到底有多大的关系。

她总觉得自己放下了,开始了新的生活和感情,找到了值得自己爱的人,可是乔正初的一句话,就让她从那个莽撞冲动的女孩子变成现在这样,和发髻套装一样刻板严谨。他时刻影响着她,只是她从来没发现。

这到底算什么放下。

开完会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那张照片从抽屉深处拿了出来,那个男人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得体,连领带结都无懈可击,她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总有种情绪,好像等着要把自己的成功给他看,就好像拿到了好牌,终于可以得意的甩在他脸上,把他完美淡定的笑容打碎。

但是现在她突然不想这样做了。

她的成功不该是为了他,也从来不是。

一间完全属于他们的赌场,一间在维加斯可以和三大赌场鼎足而立的,由东方人掌管的赌场,这是她先夫的心愿,也是他们的心愿,原本就和乔正初没有关系。

蓝小茵笑了。她抚摸照片上那人的脸,年轻时候的一切,爱与恨,依赖和报复,就在这瞬间彻底消散。

“但你一定会是个好帮手。”

她开心的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她给红龙的第二间VIP房,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蓝小茵马上叫秘书来,用信封装了张自己的名片寄去马尼拉,秘书看到地址上的国立监狱也非常职业的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拿着出去了。

她看了看日历,离乔正初出狱还有三个月,哎呀看看,自己竟然还数着他出狱的时间,这种期待着炫耀给曾经伤害自己的人看现在我过的多好的报复心多么幼稚,蓝小茵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同意!”

这个想法不出意料的被齐欢畅否决,他按着她的办公桌喊:

“我不同意让他来美国,更别说把赌场交给他。”

“坐下,阿畅,坐下说。”

想通了的蓝小茵好像换了一个人,她把桌上的点心盘只朝他推了推。

“阿畅,如果不考虑他是乔正初,单单说他的能力,你觉得他能帮到我们吗?”

齐欢畅生气的时候特别需要甜食,他刚从盘子上拿了颗松露巧克力,还没放进嘴里,听蓝小茵这样问,毫不犹豫的回答:

“我们不需要他帮。”

他所有的反应都在蓝小茵预料之内,她笑了:

“阿畅,我找你来,还有个原因,就是我在洛杉矶给欢乐约到了很有名的医生,他一直在大学做研究,很少出来给人看病了,你要不要休假带他去看看。”

“当然!”

齐欢畅大声说。

“那么你和欢乐都休假的时候,红龙怎么办?”

蓝小茵平淡的问。

“这,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来接管赌场,维加斯的职业赌场经理有好几个和我表示过来我们这边的想法。”

“嗯,”蓝小茵不和他正面争辩,问道,“你觉得他们能赢过欢乐吗?”

“怎么可能!”

齐欢畅好像被冒犯了一样嗤笑,蓝小茵严肃的点头附和:

“那我怎么能把红龙交给他们?”

齐欢畅答不上来,郁郁的吃了第二颗巧克力,他心里清楚那个人是合适的人选,但他没有蓝小茵那么职业。

“阿畅,你看这样好不好,首先他还不一定会来,那么我们一边挑选合适的人选,一边你先带欢乐去看医生,如果欢乐医好了,那不是皆大欢喜。”

她省略了最坏的可能,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有些话不必全都说出来。

齐欢畅终于勉强的哼了一声。

 

他们休假的那三个月去了好多城市,洛杉矶,华盛顿,还去了一次瑞士,那家私人医院只给世界排名前列的富豪提供私人诊断,蓝小茵花了些心思,找了不少维加斯的朋友,才给齐欢畅预约到了一个机会。

但机会只是个机会,不代表好的结果。

齐欢乐每天每天在消失。

他的记忆衰退的很快,回到维加斯的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梭哈的规则。

但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的是,他把和乔正初伤害他有关的那段记忆也全忘了。

他越来越像那个初到菲律宾的张来富,对赌场的一切都那么兴致勃勃,蓝小茵安排他参加荷官的考试,他努力的温习,在一周后的考试里完成了所有科目。

齐欢畅高兴了一阵子,可是第二天,他还是无法理出一副合格的牌。

就好像有个怪物跟着他,吞噬他的记忆,并以此为生。

他在美国生活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是段空白,当他看着红龙布置牌王赛的现场,问齐欢畅那个人是否参加的时候,齐欢畅彻底崩溃了。

他把他从赌场带走,带回家看管起来。蓝小茵去看过他,齐欢乐像是个孩子,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小茵姐。”

看到她他还是会笑,可是他记不住自己的看护人员叫什么。

所有和那个人有关的记忆,快乐的部分,他都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奥利司,记得马尼拉,记得珠美,记得翁先生,而当他自然而然的提起他们,对于齐欢畅来说都无异于往身上插了一把刀。

蓝小茵放下礼物,坐了一会就走了。她没告诉齐欢畅那人已经答应了她的邀请,圣诞节前他就能到维加斯。

现在不是适合说的时候。

 

红龙顶层已经空闲了好久。没有合适的对手,很难吸引什么刺激玩意都玩过的富豪们。筹码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数字,多个零少个零不会影响什么,连脸色都不会变,一个称得上他们地位的对手比钱难找多了。

她坐在沙发上,上好的皮革温柔的托着她,对面是灯火流转的赌城夜景,蓝小茵起身走过去,从落地窗往下看。

圣诞节前的弗拉明戈大道被红绿的彩灯装饰,到处都是圣诞歌曲,赌场的圣诞老人四处游走,随机给赌徒们送上祝福和小礼物。

她往前踏了一步,延伸的露台同样是透明的,喷泉广场就在脚下,热烈的舞动。

蓝小茵仿佛感觉有凛冽的风吹过,晃了一晃,抓住了手边的栏杆。

其实只是酒精作祟,她有些醉意。

齐欢畅刚刚打电话来说,检查的结果同样不乐观,欢乐,或是来富,不具备回到赌场,或是任何地方工作的能力了。

他的认知能力正和记忆一起衰退。

蓝小茵乐观的想,至少他忘了那些不开心的经历。那个沉默的,在灯光下暗淡的年轻人,消失在手术之后,他们得到一个新的来富。他没经历过背叛和遗弃,眼睛单纯,和五年前的初入奥利司的小子一模一样。

她甚至开始暗自思忖这是否值得再开一瓶香槟庆祝。

但她已经喝得太多了。

 

蓝小茵拿起大衣进了电梯。司机在大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为她打开车门。

她却没有马上上车,而是回过头,从地面仰望这座赌场。

多数时候她都站在顶楼,自上而下的看着车流带着期待奇迹的人走进来,现在她和他们站在一起,抬头看到楼面上镭射灯光绘出的硕大威武的红龙。

红龙吞噬着财富,这些财富属于她,连带功成名就的喜悦,都属于她。也许这个名字真的和齐欢畅当时编的传说一样吉祥。

但是他也吞噬了齐欢乐。

蓝小茵走向车门,她脚步虚浮站不稳,司机上前扶住她的手臂。

车子缓缓开上了大道,蓝小茵再次回头,从后窗看看那座建筑。

那条龙在祥云中翻腾游动,爪下是无数的金币珠宝,他张开口,更多的财富落下来。

而人们还在不断的,不断的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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